轉換跑道

阿嬤自從中風後，很多事情似乎都無法在她的記憶中停留。
很多時候，他忘記我們的名字，容貌也記不清楚。
忘了已經吃過飯了、洗過澡了，出門曬過太陽了。

但還是有好些事情，阿嬤都還是有他的堅持。

譬如：

清明節的時候，我回家陪阿嬤，推著輪椅帶她去鄰近的小學曬太陽。
拿把小椅子坐在她旁邊，祖孫倆就坐在彰化的馬路邊，看著車來車去。

阿嬤有時發呆，有時會動動不怎麼俐落的手腳，這是她的運動。
當然，她堅持這就是運動。

故事是起於我拿出iphone來跟阿嬤拍照。拍完之後，也讓她看了一下。
看相片的當口隨口問了阿嬤是否還記著凱先生。
阿嬤當然是不記得了，然後又是一陣熟悉的沉默。

車子又走了幾台，我把玩著手機，阿嬤突然轉過頭來，問我：哩嘎哩男朋友差鬼毀？

年紀的問題在林家是大忌。很容易被拿出來作文章，能夠拿來風花雪月、茶餘飯後、
綿延不絕的話題當然是3、6、9、生肖、等之類的禁忌。我心裡當然是明白對阿嬤
來說數字背後的意思是什麼，以往，在她還沒中風前，我總是胡謅個安全的數字。
這次也許是因為陽光太曬了、空氣太膩了，心也野了點，很心機的說了：撒毀啊!

不甚滿意的答案，阿嬤也沒讓我失望地沉默了。我當然明白她是想說些什麼，不過
這幾年家族裡的姐姐、哥哥的姻緣總給這些不詳的數字遊戲斷的支離破碎，老人家
也不好再說什麼。

我倒是非常固執地想要繼續玩這遊戲，接著問了：差撒毀甘赫？

阿嬤也不是省油的燈，畢竟年輕的時候也見過世面，中氣十足、鏗鏘有力的說：畝赫。

安哪共？我追著問。

ㄟ修怕。阿嬤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慢條斯理的說。


當阿嬤這麼多年的孫女的我，可也不是這麼容易就打發了。
我立刻從手機裡找出凱先生的相片，拿給阿嬤看：
阿嬤，哩共我嘎挖男朋友修怕、蝦郎ㄝ贏？

這時候，我可愛的阿嬤，眼神依舊看著對街的車子，跑來跑去，
口中緩緩的說出：

咖估賴怕ㄉㄝ怕贏啦。